编辑：丁胜

美国企业合规自初创之后不断发展，日趋完备。美国1977年颁布的《美国反海外腐败法》只是规定了企业合规的雏形，1991年出台的《美国组织量刑指南》使得美国的企业合规切入刑事责任追究，从而形成完整的企业合规制度（1.0版本），而2013年11月生效的修订版《美国组织量刑指南》使得美国的企业合规进一步切入合规文化，可视为升级版的企业合规制度（2.0版本）。因此，研究美国企业合规制度，应重在考察其刑事合规。

美国刑事合规的实体法基础

美国刑事合规制度包含实体刑法支撑以及合规制度构建两个部分。就实体刑法支撑而言，一般认为《美国反勒索及受贿组织法》（the Racketeer Influenced andCorrupt Organizations Act，以下简称 RICO）、SOX法案和《美国组织量刑指南》三个方面构成美国反腐刑法的主要内容。以下仅仅讨论美国联邦层面的反腐败刑法。

1970年，美国颁布了《美国有组织犯罪控制法》及其组成部分的《美国反勒索及受贿组织法》（RICO）。其中，RICO 旨在禁止任何人以投资、收购、贸易等行为方式从企业获取利益，它将通过诈骗手段取得、运作或者接受来自企业的收益这一行为规定为违法犯罪。RICO规定的刑罚非常严厉，堪称美国打击有组织犯罪最为重要的单行法律。例如，根据RICO，有组织犯罪的被告人可处以最高20年的监禁刑，并处25万美元以下罚金；对法人犯罪，可处以50万美元以下罚金或非法所得或利润两倍以下的罚金；被告违法行为所得的一切收益都可以没收；被害人可以提出损失额最高3倍的赔偿请求。值得指出，国会制定RICO的最初目的旨在便于起诉有组织犯罪，然而实际上RICO已经适用于包括企业腐败在内的越来越多的犯罪类型，因而在反腐中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显著作用。比如，1985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一则Sedima诉Imrex公司的案件中裁定，RICO可以适用于某些合法商业企业，自此以后RICO在白领犯罪（white-collar crime）和公司犯罪中得到广泛适用。

1977年，基于对重大腐败事实的揭露，美国国会通过了旨在遏制企业腐败的《美国反海外腐败法》。该法案将贿赂国外官员以及实施可疑的境外支付规定为犯罪，同时对被告公司及公司经理规定了严厉的刑罚措施。例如，故意违反上述规定的，对国内公司处以最高100万美元的罚金，公司官员、职工以及股东处以最高5年监禁并处1万美元以下的罚金。此后，美国推动OECD制定了《OECD反贿赂公约》（Convention on Combating Bribery of foreign Public Officials in International Business Transaction）。1998年，美国批准了前述公约并以《美国国际反贿赂及公平竞争法》（the International Anti-Bribery and Fair Competition Act）这一国内立法修订了前述1977年《美国反海外腐败法》，使其与公约的规定相一致。根据1998年修订版的《美国反海外腐败法》，公司或其他法人构成犯罪的可处以最高200万美元的罚金，公司经理、股票持有人、雇员及其经纪人可处以最高10万美元的罚金，并处以最高5年监禁。此外，根据美国行政管理和预算局（the Office of Man-agement and Budget）的规定，个人或公司违反《美国反海外腐败法》规定，可以禁止其从事与联邦政府的商业交易。

21世纪之交，美国的反腐败刑法继续发展。20世纪末期，随着大量法人犯罪丑闻的曝光，美国国会通过了SOX法案。SOX法案旨在以严厉刑罚打击上市公司之内的欺诈行为，以防止诸如安然公司、世界通信那样的大公司破产。例如，该法第302条规定，改动、销毁、篡改、隐匿和伪造财务账簿的，处以最高20年监禁。该法还明确规定，相关的审计和财务检查记录要保留5年时间，会计人员未能按上述要求保留记录的要处以最高10年监禁。SOX法案在司法实践中取得了良好的成绩，比如在2003财政年里，共查处了超过199起财务欺诈案件，32家公司被吊销营业资格，36起个人或单位的资产被冻结，此外政府还中止了110名经理人员在上市公司内从事工作的资格。

21世纪以来，美国继续强化反腐败刑法。例如，美国于2004年通过了《强化和改善反垄断刑事处罚法》（the Antitrust Criminal Penalty Enhancement and Reform Act，ACPERA）。该法大幅提高了针对个人或企业实施之垄断行为的刑罚处罚。该法规定了更加严厉的刑罚措施：一是将针对企业的最高罚款额度从原来的1000万美元提高到1亿美元；二是将针对个人的最高罚款额度从原来的35万美元提高到100万美元；三是将最高监禁刑从原来的3年提高到10年。

此外，美国为了强化企业犯罪的刑事处罚还先后出台了多个针对公司犯罪的量刑规范。现今，指导公司犯罪起诉和量刑的主要规范有：

一是《美国组织量刑指南》；

二是美国司法部《美国联邦商业组织起诉原则》；

三是《共同知识准则》（the Collective Knowledge Doctrine）。

为了检讨美国的联邦执法制度，美国于1984年成立了量刑委员会。1987年，美国量刑委员会制定了一个适用于个人被告人的量刑指南。1991年10月1日，美国颁布了一套联邦刑事审判层面的仅仅适用于单位被告人的量刑指南《美国组织量刑指南》。至于具体如何量刑，《美国组织量刑指南》（1991）规定需要如个人犯罪一样针对单位犯罪确定犯罪等级（offense levels），但是其确定单位罚金的方法却比个人犯罪更为复杂。另外，《美国组织量刑指南》（1991）还规定了单位犯罪的两种减轻处罚的情节：公司实施了旨在预防和遏制公司犯罪的合规计划；公司在揭露违法犯罪行为方面自愿与政府合作。因此，鼓励公司合规以及与政府合作是《美国组织量刑指南》的主要宗旨。此外，在安然公司破产后制定的SOX法案要求美国量刑委员会继续检讨《美国组织量刑指南》（1991）。这样，修订版后《美国组织量刑指南》（2013）旨在倡导合规文化，也即鼓励公司致力于法律合规以及道德行为，该法于2013年11月1日开始生效。

注：因本文引用较多，不再逐一列举